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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辑口述宜昌屈原74代嫡孫屈克明

年5月,北京著名滇缅抗战史專家、《松山戰役筆記》作者餘戈老師的微博艾特我,告訴我湖北宜昌有一位老先生叫屈克明,係國民革命軍陸軍第8軍第師團1營3連3班中士副班長,參加過松山戰役。餘老師告訴我屈老對當年的戰役至今記憶猶新,思維和表達非常好,建議我儘快去記錄一下。

湖北武汉的鐵磁志願者刘迎,网名“琴心剑胆”,每次去看望屈老時,都不忘艾特並告訴我老人現狀。時隔近一年,我終於大包小包的踏進宜昌城。

宜昌的志願者秦怡兄很熱心,又是開車接送又是安排宜昌當地美食,還特地帶我夜遊三峽大壩,讓我的宜昌之行不至於枯燥無味。

屈老阴暗潮湿的家。

屈老的家陰暗狹窄、潮濕不堪,家中唯一一台還算過得去的電視機,與這個家徒四壁的家顯得格格不入。這臺電視陪伴老人度過每日的寂寥時光,也讓老人對外面快速變化的世界有一些瞭解。

屈老捲縮在床上休息,聽到有人到訪,他掙扎著半坐起來。床邊的牆壁上掛著志願者送給老人的字和紀念牌匾,還有當地媒體對老人經歷的報道,使得這面發黃的老牆看上去生氣了一些。

秦怡兄努力跟老先生解釋我們的來意,武漢志願者楊少昆、周婉軍則幫我一起支燈架機。

開機沒多久,樓上傳來裝修機器的轟鳴聲,裝修師傅客氣地表示只要一下午就結束了。

屈老边说,楼上的装修机器边轰鸣。

不得已臨時放棄,與老人道別後,秦怡和刘迎兄建議我們去看看高志航墓。於是買上菸酒,去祭拜了高將軍志航烈士。

祭拜高志航将军。

將軍殉國後,宜昌淪陷,當地一位神父冒險將高將軍遺骨偷偷掩埋於將軍雕像後面的香樟樹下,雖無建祠立碑供人敬仰祭拜,卻也使得將軍遺骨免受日軍以及49年後政治運動之凌辱,得以安息。

年3月19日,口述在陰雨聲中開始錄影。

屈老生於年7月初9日,祖籍宜昌黄陵庙,為屈氏家族“有志家克定,萬代永宏昌”的“克”字輩。據查,屈老為屈原第74代(一說為73代)嫡孫,與刘迎兄的愛人同為“克”字輩。

對於先祖屈原的經歷與下場,屈老持否貶態度,他認為屈原太過於愚忠太笨,不懂變通,以致自沉於汨羅江身死。

躺在床上接受访问的屈老。

屈老的父親是個水手,在英國人的商船上做工,所以在屈老出生的时候,家中經濟條件尚可。但父親到處沾花惹草,常不歸家,所以屈老對其父颇为不满。

屈老兄妹四個,一兄一姐一弟,均未成活,獨活排行老三的他。

五歲時,父親用一年十斗大米为学费,將小屈克明送入私塾,於是,屈老跟著私塾先生搖頭晃腦地背誦了六年的《四書五經》。

年,日寇對宜昌狂轟濫炸,父親帶著全家逃到重慶,因为國民政府拒不投降,堅持抗戰,所以重慶也未能倖免。但那時得重慶尚無防空能力,所以日機如入無人之境地在重慶上空下雨般地投擲炸彈,以至於躲避在防空洞的重慶民眾,活活被悶死幾千人。

一年多後,父親病死重慶,三寸金蓮的母親帶著小屈克明回到宜昌。但是家中失去頂梁柱,迫於生計,母親將他送到一戶人家當學徒。不久,日軍侵入宜昌,年,师傅帶著屈老逃難,在逃難過程中,屈老與母親失散,师傅亦無力養活屈老,於是在三鬥坪,還有兩個月才14歲的屈克明,被第八軍補充團納入,補充進師團1營3連3班,駐守宜昌天臺觀和宜都。

屈老抗战中參與的第一仗,是在宜都的老牛灣。

當年十四歲的屈克明並沒有同其他士兵一樣與日軍正面作戰,而是夜晚時與連長偷偷去摸日軍的崗哨。

日軍在崗哨前布置了鐵絲網,並在鐵絲網上掛了大量的空鐵罐,只要一碰到鐵絲網,那些鐵罐子便会发出清脆的聲音,日軍便會第一時間進行攻擊,給我軍造成大量傷亡。

屈老想了個辦法,將地上的草拔起,挨個夾在鐵罐子和鐵絲網之間,這樣一來,哪怕鐵絲網震動再大,鐵罐子也無法震動出聲。這個小小的發明,讓連長對小屈克明刮眼相看,連稱“小鬼聰明”。

年,屈老隨部隊由松滋出發,经湖南、广西進贵州,原本部隊是去保護陪都重慶的,沒想走到貴州後,部隊接到新的任務――入滇編入遠征軍十一集團軍。於是部隊又調轉方向直奔雲南,耗時一年多後到達雲南。

開始時,因為沒有長途行軍的經歷,再加上身上負重,年幼的屈克明常常累哭。幸虧3連連長李百枝愛護這些小鬼,讓軍醫陪著他們幾個年少的娃娃兵慢慢走。

路上有一件事讓屈老記憶深刻,那時班裏有一個廣西兵,在部隊到達廣西後,想方設法脫離部隊留在廣西,於是連長讓班長陪著那個廣西兵走,目的在於看押,同时也做一些思想工作。

部队進入達貴州后,班長與這個廣西兵不見蹤影,後來發現班長已經中弹身亡。連長派出三個班的兵力搜查,將廣西兵找到帶回部隊,於是全連在贵州一个叫马场坪的地方开大會,將廣西兵綁於木柱之上,全連官兵裝上刺刀,從腿上開始往上捅,一人捅一刀,以示懲罰,直至廣西兵氣絕身亡。屈老那時年幼,那個血腥的場景令他驚恐不已,甚至不敢直視,所以他並沒參與那一刀。

老人家中狭窄,又无法端坐于椅,只好让老人半躺于床上,我在其对面床上访问。

進入貴州到軍長何绍周的家鄉兴义,當地民眾列隊於兩旁,挥舞着歡迎的三角形小红旗高喊:“歡迎大少爺的部队”。

第八軍的伙食很差,每人每天只有一斤半的口糧,那時一斤十六兩,每天也就是二十四兩,部隊長官不光吃空缺,還剋扣他們的口糧。每天就是簡單的青菜配飯,有時候還只有野菜,再加上沒有油腥,常常吃不飽。

在這種情況下,部隊裏老兵最常幹的事,就是把每個月的軍餉拿來賭博,賭贏了就拿去買好吃的。他們賭博的工具是兩枚銅錢和一個木头盖子,銅錢上一面有刻著“乾隆通寶”的漢字面,一面刻著“寶”和“源”滿文。他們將銅錢轉動,然後蓋上木頭蓋子,仔細聽銅錢轉動後聽下的聲音,判斷是漢字面還是滿文面。

屈老在賭博的過程中,摸索出規律,總能精確地判斷出這兩面發出不同的聲音,於是他逢賭必贏,常常贏到金戒指之類的東西。

贏錢後屈老也不獨享,他常請戰友們去吃好吃的,常言道:吃人嘴短,那些戰友吃了他的飯,很多地方自然會照顧到他,有時候甚至照顧到不講道理的地步。

屈老戴上眼镜演示当年是怎么赢钱的。准备两个铜钱和一个盖子。转动两个铜钱,然后盖上盖子。仔细听铜钱转动的声音,然后大家下注猜是哪面。掀开盖子,猜中者赢钱。年逾九旬的屈克明想起当年赢钱,喜笑颜开,兴奋地额头稍稍冒汗。

松山受傷後,他在保山期間贏過滿滿一麪粉袋的滇幣,還贏過一支當時很罕見的鋼筆手槍。

屈老描述钢笔手枪的形状和装弹、上膛及发射过程。

部队到云南后,屈老因聪明伶俐里,被选派到文山參加了衛立煌組建的培訓班,由美國教官教學,學習了三個多月的新式武器操作,如“火焰喷射器”、五種毒氣的防護等。培訓结束後,屈老回部隊昇任中士班長,時年16歲,貴州的老兵們還經常笑話他:我的娃兒都比你大。

也正是因為年紀小,他命令不动比他大十幾歲的老兵,於是連長讓排長當班長,他則當副班長。

年5月11日,遠征軍在滇西的雨季中開始反攻。負責攻擊松山的71軍新28師,在日軍松山星羅棋佈且堅固無比的工事下損失慘重。

第71軍新28師在號稱“東方直布羅陀”的松山久攻不下又損兵折將。年7月初,屈老隨部隊從楚雄坐車跨過惠通桥,趕到松山接替新28師。過惠通桥時,很多老兵悄悄抹淚,屈老驚問其故,老兵們說:松山難打,此去不知還有無生還的可能……

在距離日軍不到一百公尺的丙高地(也叫滚龙坡)3連阵地上,屈老他們在工事裏白天不敢露頭,腳泡在滿是屍水和白花花蠕動著蛆的壕溝裏,脚上的皮肤常常泡地发红。晚上部队趁着夜色开始搶修工事,累了就歪坐在壕溝裏睡一會,火夫做完飯挑上來,則在隱蔽的地方搭起一個簡易的棚子吃飯。

一個星期後,長官們視察完並部署完畢,屈老所在的團1營3連的第一次戰鬥打響了。

在松山攻擊戰中,中國軍隊進攻時傷亡巨大,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中國軍隊的旗兵(負責攻佔陣地後插旗的士兵)和信號兵陣亡,後方的砲兵沒有看到旗子和信號,不知陣地已經攻下,所以炮火並未停歇,前沿進攻的士兵被自己的炮火击中而亡的不在少數。

我軍毫米榴弹炮火一陣猛轟,密集的炮彈落在距離3連陣地百公尺遠的日軍工事上,爆炸聲震得屈老很長時間一直耳鳴。

炮火停下后,團1營營長刘家骥命令下屬的三個連以倒“品”字排開前進,屈老所在的3連作為預備隊排在最後正中間,營長本人在倒“品”字的中間指揮。日军的火力从四面八方看不清楚的地方射出,1、2两连伤亡实在太大,死去的弟兄们的尸体无法运下来,一下雨,漫山遍野尸水横流,活着的士兵泡在半米深的尸水里继续打,营长身边包括传令兵在内的五人全部阵亡,这时营长命令三连顶上,然后让连长李百枝将屈老配给他。

此时一个叫蔡有成的副班长端着枪搜寻日军阵地里的鬼子,屈老对那个副班长喊了一声:“前面有日本人!”。也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右脸腮帮子处热热的,用手一摸,有血流下。营长刘家骥看到后,用自己的急救包为他包扎(屈老自己的急救包给了其他战友包扎),边包扎边对他说:“你下去吧,好好养伤,我们营留一个算一个”。

在撤下阵地时,半路一个宜昌长阳姓毛的老乡喉咙被射穿,在路边向他求救,让他找到担架兵抬他下去。于是屈老到了临时包扎所后带着担架兵去接了这位老乡回来。回诊所的途中,屈老前方的一个担架兵胸口被子弹击中,鲜血喷射出来,当场身亡。

等屈老伤好回到部队后,松山的子高地已经爆破完毕,他跟着部队冲上松山搜寻日军。日军尸体没见到几个,倒是看到很多生活用品,比如牙粉、力士香皂等。

松山战役结束后,3连全连人,打完后只见到了13个同连的弟兄,在阵地上为自己包扎的刘家骥营长也还活着,宜昌同去参军的13人只剩他一人,大家一见面就哭。长官们对他们也没有之前那么严厉了,能活下来的都太不容易了,只要不严重违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屈老负伤下来后又得了伤寒,在一个大娘家养伤,大娘看着他就哭,说自己的儿子也被抓壮丁了,你现在还有我照顾,我儿子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年的双十节是在保山过的,过完节屈老他们被空运到陆良、马街驻防。

日本投降后,屈老离队回家找寻母亲,一路走到宜昌走了三年,49年回到家还是未能找到母亲。

老人因身体不便,终日躺于床上。

年,屈老报名参加志愿者入朝作战,后来因为历史关系未能通过政审而流产。

年,29岁的大龄青年屈克明结婚。

年,大儿子出生。

年,性格耿直的屈老在大鸣大放中给党提意见,遂被打成“右派”,下放劳动,那时妻子已经怀上二儿子。

三年饥荒中,屈老忍饥挨饿,他说:当年在第八军的时候,虽然没有油腥,至少也不至于饿成这样。

年,文革十年开始,屈老埋头做工挣工分养家,不参与文革任何事情,幸免遭受更大冲击。

文革结束,邓小平上台后,给屈老平反。

年,屈老因严重胃溃疡在单位退休。

年,屈老老伴异常溺爱大儿子,将二老名下的房产偷偷转给大儿子,大儿子将其变卖,二儿子与小女儿均无分到任何好处。老人也被大儿子赶出家门,老伴与其离婚,屈老净身出户,愤而与大儿子断绝父子关系。

屈老在其床前给我签名。

据说老人当年收到余戈老师这本《松山战役笔记》时,连夜挑灯夜读,一天一夜之间,将此书看完,并找出此书描述有误之处,亦用红笔画出自己亲历的的事件和知道的人物及其事迹。

老人在书中盖上自己的印章,足以见老人对此书的喜爱。老人用红线标出他当年的营长。高黎贡山上的日军吃自己人的肉,老人一到松山便听说了。老人所在的团团长程鹏,老人虽没见过他,但知道他。

书中提到的“杨敬财”老人一直记得,他说杨是湖南人,带着老婆一起随军打仗,是军部吹号员,他在文山培训时便认识他,此人生的很高大,性格暴躁,在松山上扔掉军号,抡刀与日本人对练。

老人说书中所提的“田仲达”原本是团的人,后来被调到82师团当团长,此人在宜昌时曾枪毙一个用手榴弹炸鱼的班长。“赵发毕”原本是团的人,后来因为跟长官是亲戚关系(女婿),被调到荣三团当团长。

宜昌当地媒体年抗战胜利六十周年时对屈老的报道,年刘迎兄在宜昌电视台做抗战老兵的节目,老人在电视上看到,于是打电话给电视台,电视台通知刘迎兄,于是兄立马上门拜访老人。

年抗战胜利七十周年,当地媒体对屈老整版报道。

老人墙上自己年轻时的照片和唐诗手抄本,其中有一首回想49年以后所受的遭遇,有感而发的诗,诗云:回眸臭老九,昂首怒插腰。但见横眉冷,不知心恨谁。

老人至今蜗居在单位安排的潮湿、狭窄的小房子里,家徒四壁。

年年底,原本有严重高血压、心脏病的屈老突发脑梗,行动上更为不便。老人每月元退休金,花请保姆照料其生活,剩下的多要用在菜米油盐酱醋茶、几种病症的药和水电等等,名副其实的“月光族”。老人说他根本看不起病,只求不要大病而住院。

赖某这些年虽致力于抗战老兵的口述历史记录工作,但是有机会做关爱和捐助也会尽力执行。屈老虽有子嗣,但三十余年互不来往,与孤寡老人无异,所以在此呼吁各位善良的看官,请大家帮帮这位当年的民族脊梁,让老人晚年得以无忧度过余生,拜谢各位。

与屈老合影。

以上均为屈克明老先生口述,如有历史事件、时间、人物、地点等误,请不吝赐教,谢谢。

一起抗战口述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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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试图接近和挖掘真实抗战史的人

一群努力传播真实历史信息

以及正确的历史价值观和方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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